牛辅苦笑了起来，说道：“平黄巾的时候，皇甫将军途径邺地，看到十常侍赵忠的家宅逾矩，更有百姓状告赵忠强占耕地上万亩，使无数百姓要么沦为赵家奴仆、佃户，要么只得远走他乡，流离失所。皇甫将军一查，居然全部属实。于心不忍，怒不可遏，当夜便上奏皇帝，参了赵忠一本，并要求将私占土地收回，重新分给百姓。”
武将到底只是武将，看到这种情况，直接上本参奏是最愚蠢的办法。“我猜皇帝根本没看到皇甫将军的奏章吧？”王允叹息着说道。
牛辅痛苦地点了点头，道：“非但皇帝看不到，奏章反而直接落在了赵忠手里。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么？赵忠不仅丝毫没有收敛，还将状告他的百姓全部拖到皇甫嵩将军府前，当街打死，随后扬长而去。事后，另一个大太监张让出面，奉劝皇甫嵩登门道歉，再给赵忠送上五千万钱了事。可皇甫将军哪有这么多钱啊？一怒之下，也将张让骂了出去。于是，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。黄巾一灭，朝廷更加担心驻扎在京畿要地的关西大军，于是赵忠、张让联名参劾皇甫将军连战无功，耗费钱粮。这封奏章，倒是被皇帝看到了。”
王允道：“领导的身边人，就有这个优势。在我们家乡，领导的司机、秘术，甚至领导的小三、招待所的服务员都比踏实肯干的下属来得威风。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，对于愚蠢的人，兼听则明、任人唯贤对他他们来说太难了。”
牛辅和曹操、郭嘉一样，早已习惯了王允莫名其道的用词，继续愤愤道：“一个个狐假虎威的狗杂碎，有机会老子要把他们一个个宰了。”
王允道：“你没机会了，十常侍已经都被曹操杀了。”
“这件事情我知道。太师也私下里说过，你和孟德是有功于国的。太师原本以为西凉的乱，是因为西羌。皇甫将军的事情结束后，太师就说，西凉乱是因为天下乱，天下乱是因为朝廷中枢已经腐朽了。”
“所以，你们太师就私底下勾结十常侍，准备入住洛阳？”王允问道。
牛辅吃了一惊，道：“司徒连这个都知道。”
“十常侍临死的时候告诉我的。”
牛辅点了点头，“太师说，规矩变了。西凉人不能总把自己的命放在别人手里。我们要掌握自己的命运。我们要控制朝廷，控制天下！只有这样，我们才不会无缘无故的死，死得毫无价值！就算给别人做狗，我们总要主人知道我们的辛苦。”
“董卓是想给你们西凉军找一条活路？”
牛辅道：“没错，我们不能一辈子和西羌打下去，不死不休。我的爷爷是军户，我父亲也是，他们都被羌人杀了。我一生下来，就注定要去和羌人拼命。我不像我儿子将来也和我一样。西凉军中，没人愿意这样继续下去。”
王允道：“可是你们不挡住西羌，他们拿了雍凉，休养生息个几十年，到时候攻破函谷关，全天下的汉人都要遭殃。”
牛辅笑道：“王司徒也忒小看太师，也忒相看西凉军。袁绍带着二十万乌合之众进逼洛阳，可是，你可曾看到太师从雍凉调兵么？不仅皇甫嵩将军毫无怨言，镇守扶风，压迫匈奴，就连马腾、韩遂，也没有派一兵一卒入关作战。西羌想趁太师入关而作乱，只会自讨苦吃！”这也是为什么奉先前几日和太师理论的时候，太师恼怒。无论如何，太师是忠于大汉的。天下唾弃他，没有关系，但他绝不会放任西羌，使雍凉糜烂。太师不是要放弃雍凉，放弃西域，而是要改变朝堂，改变大汉。”
“怎么改？”
“我不知道，太师应该有数，或者李儒知道该怎么做。比如，我想，要一次性解决雍凉问题，我们就不能心慈手软，更不能养痈遗患。面对西羌，我们不接受投降，就应该像皇甫将军平定黄巾军一样，或者仿效灵帝段炯，杀！杀十万不够，我们就杀二十万，杀二十万不够，就杀四十万。把男人和小孩杀光，把女人都抢过来，要不了三代人，就没有羌人了！”
王允看着牛辅，在确定他是严肃的时候，无奈地点了点头，附和道：“好主意......”
牛辅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，说道：“是么？我这么给太师说，太师只是笑。有时候，我觉得太师可能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。总之先拿下洛阳，然后一点点改变，总会找到出路的。”
王允点了点头。刚刚，他看到董卓骂了一名军官之后，在亲自为士兵们示范。这些士兵多是从监狱中刚刚释放出来，除了罪大恶极者，他们都被编入新军。只要在阵前效命，便对他们既往不咎。另外，还有一些上过战场的洛阳百姓，在看到圣旨之后，也决定搏一次，为子孙挣一份恩荫。
他们是需要重点训练的，董卓想要在短时间里将他们的作战水平提升到西凉军的档次上。因为一旦开战，任何一处短板都将被敌人猛攻。
大家都是为了活命，董卓也是。自己活，也应该让别人活。
“司徒，也许太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。但您一定知道。”牛辅说道，王允正望着董卓出神。
“我怎么会知道呢，我不过是个老头而已。”
“不，司徒是我见过最智慧的人，连太师也对司徒佩服得无以复加。我们来洛阳，碰到的最大的钉子就是司徒，但给我们最大帮助的也是司徒。您有智慧，有勇气，有智谋。瘟疫，军粮，兵源都被你一一化解。以前，洛阳的百姓那么恨我们，鄙视我们，不和我们往来，可是现在呢？他们居然愿意和我们并肩作战！这么大一座洛阳城，上下同心，同仇敌忾，都想着要如何保卫洛阳，保卫皇帝，说实话，以前我觉得我们不可能打赢袁绍。但现在，我盼着袁绍早点来，我倒要看看，他有什么本事！我敢说，有太师在，有司徒在，有西凉军在，他只会死在洛阳城下！”
王允忍不住笑了起来，这是最好的结果了。弄死袁绍.......
可是，之后呢，不知道为什么，他现在居然有些迟疑。他想扇自己一个耳光，自己现在居然会动摇。这不像过去的自己，这样子对不起死去的草娥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