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个世界,正朝着我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着,我感到了害怕。”
那是兴登堡的一句心话。
他老了,累了,开始变得力不从心了。
他所倾诉的对象是威廉皇子,同时还是现役的德国将军。
这番话,让威廉皇子为之一愣。
在他心中,自己最害怕的人是父皇威廉二世,而最敬佩的人则是保罗·冯·兴登堡。
内心深处,兴登堡的形象是巨大无比,充满了威严,仿佛在他面前,什么事情都能够解决。
可这一次,他却说自己老了,累了。
威廉皇子这才发现,自己的这位老师,确实是老了许多许多。
本应不怒自威的面庞,满是岁月的痕迹。
黑色的斑点,疲累的眼袋,沧桑的嘴角,无一例外都在诉说这一件事是。
他,保罗·冯·兴登堡,已经没有力气了。
“兴登堡阁下,您……”威廉皇子还想说些什么。
这是他所依赖的人,他认为只要兴登堡还在,即使自己成不了德国皇帝,也可以安稳地拿下一个好职位。
但是,兴登堡却对着他,露出了苦涩的笑容。
摆起了手,让威廉皇子咽下了准备说下去的话语。
兴登堡轻摇着无奈的头,脸上的神色丝毫没有掩饰地显露在外。
威廉皇子看出来了。
那是遗憾和失望,对现在德国的情况感到遗憾,对身为皇子的自己感到失望。
“以后的世界,是你们的世界了,我……终究是老了。”
说罢,抬起沉重的脚步,离开了。
自此之后,兴登堡便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和压迫感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颓废的老态。
然后,是1933年3月,国会纵火案的那一天,它到来了。
突然而来的噩耗,惊醒了在睡梦中的兴登堡。
他拖着沉重而又疲乏的身体,艰难地走出自己的房间,然后来到了手下面前。
待他接过这份报告,兴登堡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对于nazi党和德国gcd,兴登堡所想到的对策,是制衡。
这两个大党派可以用来互相制衡,互相牵制。
在1929年的时候,他就是这么去想的。
却没想到,他还是老了,而阿道夫这种年轻人,确实摆脱了自己的掌控。
看着手上报告上的内容,兴登堡已经推测到阿道夫接下来的行动。
无非是直接逮捕gcd员,然后让nazi党成为德国的第一大党。
如果是往常时候,阿道夫必然走不了这一步,因为他会阻止。
但现在……
紧捏着报告的手,缓缓地放松了。
兴登堡已经没有力气去管这些事情了。
不仅仅是累了,他还经常性忘记一些东西,有时候连自己的手下的名字,他都回忆不起来。
而且,现在的世界正在以他所无法想象的速度进行改变。
他不得不感叹一声,自己已经远离了现在的时代潮流,世界,逐渐抛弃自己了。
一声叹气,他垂下了拿着报告的手。
纸质报告顺势而落,在半空晃动,尔后缓缓落下。
“就……随他而去吧。”
“但是!”护卫心里震惊。
本以为会出现的大怒没有发生,反而只剩下平淡到极致的冷漠。
就像是,一切的事情都不想去管。
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。
他不想管了。
往后的日子里,兴登堡依旧在政坛上活跃。
但那所谓的‘活跃’,其实也只是在众多场合里面,走个过场露一个脸,或者给阿道夫签个总统签名。
如此而已,仅此罢了。
在工作之后,兴登堡就会独自一人回到家里。
家中,依旧有他的亲人。
一直以来,兴登堡在外面的形象都是冷酷且充满智慧的政客。
这样的形象就连家庭里面也是如此。
一个冷冰冰的一家之主。
可是,随着心态的转变,兴登堡回到了自己的家。
家里人依旧害怕他。
已经二十六岁的孙女,因为兴登堡以前的威严,而不敢抬头直视。
但兴登堡没在意,他只想在家里,体会一下那所剩无几的亲情。
这可惜,这种政治强人的亲情,本身就不多。
即使是远在东欧的约瑟夫,在亲情方面也表现得令人着急。
所以,在处理亲情方面的生手,兴登堡还是体会不到手下所描绘出来的家庭感。
他唯一能感受到的,是家人的害怕与恐惧。
强烈的落空感,让这位老人感到了无比失望。
最终在众多失望之下,兴登堡病倒了。
在病床上,除了前来汇报工作的手下之外,就没有人来看望过自己。
家人不敢来,也不想来。
阿道夫来过,但他不是来看望自己的病情,而是来这里确定是真病还是假病。
就是这样的孤独,兴登堡感到了无比的冰冷。
就在兴登堡在病床上,并孤独地看着窗外的破败时,一个意想不到的人,来了。
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。
他从未见过,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。
然而,他还是来到了这间病房,并且向兴登堡摘下帽子。
他的面容是典型的德国人,但是,他所说的话,却让兴登堡感到了在意。
他说道。
“尊敬的兴登堡阁下,玛利亚主席,让我向您传达问候。”
“她希望并衷心祝福,您的病情能有所好转。”
玛利亚……玛……利亚!
稍作回忆,兴登堡便回想起这个女孩。
在国家地缘政治上,她是自己的敌人,她所暗中支持的德国gcd更是成为了兴登堡最头痛的存在。
这样的人,是他最恨,最希望除掉的强敌。
可同样,玛利亚又是他最喜欢的女孩。
因为玛利亚给他的感觉,就像是自己孙女小时候的一样。
充满了活泼,调皮,开朗,还有一些小腹黑的鬼点子。
没想到,率先提出关心的人,不是自己的家人,也不是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心腹,而是这个属于自己敌人的女孩。
但是,已经足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