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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32节(1 / 2)

薛公品啜着醇酽的逢泽茶,对吕不韦侃侃说开。薛公以为,目下秦国以老秦王为第一枢要。据各方征候,老秦王大约还有三五年寿期。历来古训是暮政多变,惟有把准老秦王的一贯政风,方能从容应对。几年来,薛公多方搜求典籍传闻对这位老秦王做了一番仔细揣摩,断言秦王嬴稷的为政秉性是:“惟法无情,杀伐决断之烽锐,为历代秦王之最!”薛公意味深长地说了两个故事:秦昭王三十八年,秦军在阏与首次败于赵军。宣太后一身承决断失误之罪自裁谢国,实际决断国事的丞相魏冄却沉默避罪,正在盛年的嬴稷郁闷无以排解,便病了。秦中百姓闻之,许多农户便买来黄牛杀了祭天,祈祷秦王早日康复。秦王病愈,百姓又买牛宰杀以塞祷 .王宫护军将(郎中)阎遏、公孙述到函谷关军务途中多次看到,回到咸阳晋见时当头便是兴冲冲一句:“我王德过尧舜!旷古明君!”秦昭王陡闻如此颂词惊讶莫名,顿时沉下脸问:“两位所言所谓也?”两人便绘声绘色地将百姓为秦王买牛祈祷塞祷的见闻说了一遍,末了又是一番赞颂:“尧舜为君,未闻百姓为之祈祷也。今我王卧病百姓祈祷,病愈百姓塞祷,王得民之爱心过于尧舜!”秦昭王阴沉着脸默然沉思,良久突然拍案:“下诏各郡县彻查里社,核实祈祷者并里正、邻长姓名报来! ”诏书下,郡县邻里莫不以为将获厚赏,当即逐一登录星夜上报。三日后,一道诏书飞赴郡县:凡买牛祈祷塞祷之民户,各罚铜甲两幅!所在邻里之里正邻长各罚上好铁甲两幅!后有非法祈祷者罪加三等!此令一出,举国皆惊,报信的两位郎中更是羞愧难言!后来,秦昭王章台避暑时心绪颇好,随行护卫的阎遏便问秦王:“百姓为我王祈祷塞祷,王不奖掖反予惩罚,末将委实不明。”秦昭王顿时敛去了笑容:“身为郎中,如此懵懂乎!百姓祈祷塞祷,固爱我也!然秦法无此律条,若本王以仁爱心许之,相沿成习,人人以法外之行邀功,法度何在?国法不立,乱亡之道也。何如去仁爱罚祈祷,而归于大治!”

长平大战次年,秦中三县大旱而生饥荒。丞相范雎上书:请开王室五处山泽园林,准许饥荒者进入王室五苑,采集山果野菜以活民!秦昭王竟是断然拒绝,一席话说得范雎哑口无言:“我秦法铁则,有功而赏,有罪而诛。若开五苑,百姓有功无功者俱各得之,有功者何荣?无功者何羞?与其发五苑而乱,不如弃五苑而治!应侯莫做此想也。”后来,秦昭王开官仓“赏救”有功之民,硬是不发无功庶民一丝一缕,秦人莫不为之悚然动容!

这便是秦昭王,铁心行法敢与天地民心一争,宁落无情之名,不做乱法之君!

秦昭王一生,多遇不世雄才。宣太后芈氏、穰侯魏冄、武安君白起、应侯范雎,哪一个不是亘古罕见的强势人物?君强臣强,政见多有磨擦而秦国却始终没有内乱。薛公以为此中根本因由,便在秦昭王对权、法、术三者炉火纯青的融合!尤其是罢黜魏冄、赐死白起、软解范雎三件事,件件在他国都可能酿成巨大灾祸,尤其是白起之死几乎是一场惊涛骇浪,偏偏在秦国却安然无事,不亦怪哉!此中根基,便在秦昭王总是依法行权,步步有法度为据,敢于扫灭任何违法强势。白起三违王命,大敌当前却因秦昭王一次错断而执拗到底拒不率军应敌,若是寻常君王,可能便是无所措手足了。秦昭王却断然下诏,处死了秦国长城一般的天下战神,又许厚葬广祭以安民心。此中胆识何其了得!及至晚年,秦国国势大跌强臣大才凋零,秦昭王当真成了孤家寡人。当此之时,这位老王潜心蛰伏以静制动,但求政事依法度运转,而不求重振雄风,竟能在十多年间使秦国风波不生,何尝不是天下奇闻?开春以来,诛杀华月夫人,太庙勒石护法,凡此等等,一则老秦王政风秉性使然,一则也是后继平庸的无奈之举也!

“明此老王,刻刻在心,秦国事可为也!”薛公归总一句。

“薛公拆解,明心醒志,永生不忘也!”吕不韦大是惊叹,一躬之下见毛公眯缝着老眼一脸神秘,便转身一拱手,“敢问毛公,入秦何以应对?”

“嘿嘿,老夫没那番细发絮叨。”毛公霍然站起点着竹杖,“你只记得十二字,‘秦法在前,只宜事功,不宜事学。’便保你无事!”

“事学?”吕不韦始而迷惑既而释然一笑,“若做官不成,事学也是一途。”

“错也!罢官事学,要老夫饶舌?”

“毛公以为不韦非事学之才?”

“嘿嘿,日后自家揣摩去了。”毛公摇晃着硕大的白头,显然不愿多说。

“好!我记得便是。”吕不韦回头笑道,“薛公方才说老秦王只有三五年光景,却是据何论断?占星术么?”

“人过七十,老病不久。”薛公只淡淡一笑。

第七章 流火淫雨别辞难矣 聚散何堪(3)

“天机不可泄露。老哥哥能说给你么?”毛公神秘兮兮地套用一句占星家的成语,吕不韦与薛公倒是大笑起来。看看月到中天,吕不韦慨然道:“我车带来三桶老酒,不若搬来饮了,醉别河西!”毛公当即喊一声好跳了起来:“半日饮茶,鸟淡鸟淡!我来搬酒!”“老兄弟少安毋躁。”薛公沉沉一句,见毛公沮丧地站住,便起身点着竹杖笑了,“吕公莫非要改明日行期?”吕不韦道:“三桶老酒而已,何能误了行期?”薛公摇头道:“好酒老夫也带了,只一坛。要得痛饮,我等便回仓谷溪。”吕不韦未及答话毛公便嚷嚷起来:“好啊好啊只我蠢,竟听话没带酒来!一桶便一桶强如鸟淡茶!我去拿也!”连跑带颠打开薛公车厢又是一阵嚷嚷,“分明一坛如何说一桶,糊涂糊涂!”抱起一只陶坛便颠了回来。

薛公已经摆开了三只大碗,毛公撕开坛口罩布拔开坛口泥封咕咚咚倒酒,堪堪三碗便滴酒皆无,不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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