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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2节(1 / 2)

范雎却又是一叹:“谁料秦王无端反悔,骤然三次起兵灭赵,皆大败于合纵联军,期间又逼死白起,以致秦国朝野汹汹,以我为替罪牺牲也。当此之时,秦王固不疑我,然我却已经没有了资望根基,秦王一旦有变,我岂非白起第二?当真说起来,我之离秦,不在秦王疑我,而在我疑秦王也。”

“范兄此话却是有理!”鲁仲连钦佩间却又是慨然一叹,“范兄呵,你知道山东六国最惊诧最疑惑处在哪里么?”

“先杀白起,再放范雎,岂有他哉?”

“着!”鲁仲连一拍大腿,“如此昏庸老王,守着他等死么?走得好!”

范雎却是一阵默然,又淡淡一笑道:“好也不好,不好也好,不说它了。说说你老兄弟吧,不是赵国要对你与信陵君封地授爵么,如何跑到楚国来了?”

“先干一碗再说!”鲁仲连猛灌一大碗,顿时满面涨红气咻咻嚷了起来,“鸟个封地授爵!不要者塞给你,真要者不给你,如此赵王,安得没有长平大败!秦国若是再爬起来,这山东六国我看便真是完了。范兄且看,早晚总有那一天!”

“如何,连救亡图存之千里驹,也对山东六国没信心了?”

“左右你不是秦国丞相了,有没有,你又能如何?”鲁仲连黑着脸嘟哝了一句。

范雎不禁哈哈大笑:“我能如何,该当是你能如何,还为六国周旋么?”

“范兄呵,仲连这次可是真伤心也。”小越女幽幽一叹,“自秦赵两强上党对峙,我就再没有回过会稽,一直跟着他奔波了十几年。可任谁也不能预料,合纵成了,联军胜了,原先的一切指望竟都化成了泡影呵。”鲁仲连黑着脸只是饮酒,范雎却是默默地看着小越女,目光中尽是疑惑关切。小越女便断断续续地说起了她所看到的故事——白起死了,老秦王又执意灭赵,山东六国的有识之士便看到了恢复合纵的大好时机。鲁仲连飞赴楚国,邀春申君北上邯郸会见平原君共商大计。三人密商一日,鲁仲连便与春申君星夜南下大梁,秘密见到了信陵君。此时的信陵君已经赋闲多年,对合纵抗秦几乎已经丧失了希望。然则,当鲁仲连将雄心勃勃的合纵谋划通盘说完时,信陵君还是怦然心动了。鲁仲连的谋划是:由他与春申君、平原君出面联结五国出兵救赵,信陵君做联军统帅;败秦之后,赵国出面以合纵联军护送信陵君回魏国,胁迫魏安厘王让位于信陵君;信陵君做魏王之后,与赵国共同成为合纵轴心,全力振兴山东,十年之期,一举灭秦!

于是,便有了威势最大的这次合纵救赵,也便有了六国一举击败秦国主力大军的煌煌大胜。可是,当联军班师邯郸时,一切却都变了。

邯郸举行了隆重的犒赏大典。一路黄土垫道,清水洒尘,鼓乐大做,民众夹道欢呼。王城箭楼还悬挂了两幅足足六丈的大布,右为“存魏救赵”,左为“功高天下”。赵国君臣光灿灿排列于王城正门两侧,孝成王大红胡服居中,平原君则亲自做了司礼大臣。在一道三丈宽的红毡大道中,信陵君、春申君、鲁仲连等被赵国君臣簇拥着进了王宫大殿。

可是,大宴开始后赵王却始终不提联军护送信陵君回魏之事,鲁仲连几次向平原君眼神示意,可平原君却是浑然不觉。眼见信陵君脸色阴沉下来,鲁仲连将大爵嗵的一砸大案便是一声高喊:“乐舞停!”

乐声歌声骤然止息,大殿里竟是静悄悄如幽谷一般。平原君看一眼鲁仲连便高声宣呼:“犒赏有功,行王封诏令——!”赵孝成王一挥手,便有一名王室大臣捧着诏书高声念了起来,从头念到尾,关乎信陵君鲁仲连者也只有三句话:“……救赵大功,首推信陵君与仲连义士。特封镐城六万户,为信陵君食邑。特封仲连义士为武定君,享三万户食邑……”

第二章 商旅大士名士逢楚头 慷慨说山东(4)

诏书念完,却无人谢恩,等待恭贺的赵国大臣们便愣怔了。正在举殿寂然之时,鲁仲连仰天一阵哈哈大笑,长身站起,一甩大红披风便对赵王高声道:“鲁仲连纵横列国二十余年,从不受官任爵,想来赵王未必不知也!”

赵孝成王却是淡淡一笑:“区区衣食之源,义士何须清高?”

鲁仲连却不理睬赵王,炯炯目光只盯住了平原君:“合纵有约,信陵君之事如何落脚?”平原君满面涨红,一拱手正要说话,却见信陵君从座中站起向赵王一拱:“魏无忌素来不愁衣食,不敢受六万户封邑。今日不胜酒力,就此告辞。”说罢竟是昂昂去了。一直惊讶沉默的春申君恍然大笑:“噢呀,这赵酒变味啦!喝不得,告辞!”便也昂昂去了。两位统帅一走,各国的联军大将们顿觉难堪,便也纷纷去了。

眼见救赵功臣片刻散去,平原君便拉住了鲁仲连不放,硬是将鲁仲连小越女请到了府邸小宴。席间平原君大诉赵国难处,请鲁仲连设法劝说信陵君先留在赵国闲居,容后缓图。鲁仲连却是一改谈笑风生的豪侠气象,硬是一句话不说,只埋头饮酒。平原君无奈,便以老友名义赠送两万金,要鲁仲连择地定居,以为答谢。及至黄灿灿两万金抬到面前,鲁仲连却硬邦邦道:“人言平原君高义谋国,今日看来,却连商旅之道也是不及。鲁仲连除兵不图报,今日告辞,终身不复见君也!”说罢便腾腾腾砸了出去。

……

范睢良久默然,灰白的须发随风乱飞在肩头,捧起大陶碗便咕咚咚一饮而尽,放下陶碗便是一声喟然长叹:“世固不乏良谋长策,惜乎不逢其时,不遇其人,人算乎?天算乎!”

“鸟!”鲁仲连笑骂一句,“人算也好,天算也罢,左右我是不再掺和这龌龊合纵了。来,饮酒是正经!”大碗与范雎一磕,便汩汩饮干。

范雎放下碗一笑:“仲连此话当真,从此不再布衣纵横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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