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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7节(1 / 2)

“回先生,这是咸阳建城时引入的渭水。陶管埋在地下,流经宫城、官署、官市、作坊与大店的地下,流出城外便引入农田,不再回流渭水。水流从高往低,很大很急,任何秽物都积存不住,没有腐臭气息呢。”少年一如既往的恭敬。

苏秦听得愣怔半日,竟只有慨然一叹,“好!就住这里,很中意了。”

少年高兴了:“多谢先生。送饭来?还是到天乐堂自用?”

“我自去天乐堂,看看秦风嘛。”苏秦笑了。

“如此我去挑担热水,先生沐浴后再去不迟,夜市热闹呢。”少年轻快的出去了。

犀首好动,用过晚饭左右无事,便换了一身布衣出得上卿府,向咸阳街市漫步而来。

咸阳的夜市颇为特殊,与中原大城不同,街市冷清如常,而客寓酒店热闹非凡。这是因为秦人勤奋俭朴,加之法令限酒,一到夜间,除了确实需要购物者上街漫步外,大多庶民工匠都是早早安歇,预备黎明即起操持百业。但是,秦国对外国客商与入咸阳办事的本国外地人却不限酒。所以,每逢入夜华灯初上,外国客商、游学士子、外地游人客商及来咸阳办理公务的吏员等,便聚在了各个酒店客寓,尽情的饮酒交游。

犀首出来,也是想找个酒店小酌一番,消消胸中块垒。

午间晋见秦公后,他已经明确无误的知道了秦国不会采用他的“霸统”方略,心反而定了下来。从加冠那年,他便开始周游列国,先后在大小十三个诸侯国做过官,最长的在楚国三年多,最短的在宋国大约只有半年。辞官的原因虽各不相同,但最主要的起因,还是官高无事的尴尬。他精明过人,又加办事认真,总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毫不费力的将管辖事务处置得精当无误,同僚们总是对他赞不绝口,国君也总是时常褒奖,谁与他都一团和气,议爵时也都众口一词的荐举他,人望口碑一片蒸腾。然则,奇怪的是:无论他的爵位多高,却怎么也掌不了实权,做的尽是些少傅、太傅、少师、太师、太史丞、太庙令之类的“望职”!谁都知道,他的长处在兵家在权谋在治国治民,可上将军、丞相、上大夫、令尹、大司土一类的实权重职,就是轮不到他,结果总是不堪无聊,挂冠辞国。

这次入秦,是犀首最为认真的一次谋划。可是,秦公当场封他做上卿时,他心中却不自觉的咯噔了一下,一种不祥便立即在心头隐约弥漫。上卿一职,在春秋时期颇为显赫,象晋国的上卿赵盾,本身就是相国(丞相)。但在战国之世,权力结构相对稳定也相对简化,国君、丞相、上将军三权鼎立治国,上卿早已经变成了虚职。秦国素于中原隔膜,官职名号与中原大不相同,一是庶长治国(大庶长、左庶长、右庶长),大夫辅助(上大夫、中大夫、下大夫);二是没有虚职,太师、太傅、上卿等统统没有。自从秦孝公与商鞅变法,秦国的官制才开始向中原靠拢,逐渐推行了“君——相——将”三权共治,官员设置的怪诞名称也渐渐淡出。对于秦国的这些历史沿革,犀首很是清楚。而今,秦公陡然封自己一个例无执掌的“上卿”,显然是灵机所动当场周旋的权术手段而已;及至秦公搁置“霸统”,诉说困境,犀首已经明白了,自己若要在秦国呆下去,前景依旧是高爵无事。

时也?命也?蓦然之间,犀首生出了一种浓厚的宿命感——一个立志掌权做事的策士,却无论如何不能摆脱无聊的富贵,岂非造化弄人?一番思忖,犀首笑了。他想起了孔老夫子周游列国不得志时的自嘲:“饱食终日,无所用心,不若博弈乎?”孔夫子不失乐天知命的豁达,求官不成便下棋、编《诗》、揣摩《周易》、教导弟子,倒也忙得不亦乐乎,可自己呢?

“先生!你还记得小店?”一声清脆惊喜的问话,便见一个长裙女子当道一躬。

漫步之间,犀首竟不自觉的来到了住过的栎阳客寓前,竟又遇上了热情可人的女店主,他恍然大笑:“好好好,我正要旧地重游,痛饮一番呢。”

“刚刚进得一车安邑烈酒呢!先生请。”女人高兴极了。

栎阳客寓的天乐堂,实际上是间很讲究的食店。大厅呈东西长方形,南北两面没有墙而只有红色圆柱,形成两道宽敞的柱廊;靠南一面临着庭院大池,碧波粼粼;靠北一面临着一片竹林,婆娑摇曳;木屏将很大的厅堂分割成了若干个幽静的座间,每间座案或两三张或五六张不等,但却都恰到好处的临竹临水,各擅胜场;晚来柱廊上挂满红灯,每个座间外面还各有两盏写着名号的铜人风灯,明亮璀璨,整洁高雅;大部分座间都有客人,谈笑声隐约相闻,却丝毫不显得喧闹嘈杂。

第三章 西出铩羽关西有大都(3)

犀首对这里很熟,信步而来,便走到临池的一间:“好吧,还是这‘羡鱼亭’。”

女子一路跟来,笑道:“这名儿是先生取的,先生准到这里。翠子,侍奉先生。”

一个女侍飘然而来,蹲身一礼笑问:“先生,老三式不变么?”

犀首不禁大笑:“然也!安邑老酒、栎阳肥羊、秦地苦菜。”

“这名号取得不好。”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角落传来。

“噢?”犀首惊讶打量,才发现座间还有一人,坐在靠近木屏的案前,红衣散发,自斟自饮,颇为悠闲。

“哟,是先生啊!”女店主惊喜的笑了:“先生,这位先生今日住进,就在修节居呢。先生,这位先生就是原先那位先生,两位先生……”

犀首没有理会女店主的绕口辞儿,盯住红衣人淡淡道:“足下之意,当取何名?”

“结网亭。”红衣人也淡淡回答。

“结网?”犀首心念一闪,肃然拱手:“先生何意?”

“临池羡鱼,何如退而结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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