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门关上后，赵宁便拉着赵小之和李生准备离开。
“宁姐姐，那个牌位……”
赵小之想问是不是那个曾家老头的，但想想又说不出口。
“可能吧。”
赵宁轻呼一口气，退开了台阶两步。
曾裕那个状态，再加上写了一半的牌位，任谁一想就知道，定然是那个和他相依为命的祖父了。
只是他们虽然素昧平生，但也不愿去相信罢了。
唯一的亲人也离世了，打击不是用言语能诉说的。
只是……怎么只有牌位？
赵宁忽然想到，曾裕昨日还在买蹄髈，那就说明那个时候人肯定是还在的。这才过了一日夜，即使人不在了，这个时候不应该披麻戴孝，准备下葬吗？
正在她沉思时，忽然，从另一侧传来一道轻声的问话——
“你们……不是曾家的人吧？”
三人循声去看，就见两步外的一个院门被打开，从中探出一妇人，正满脸疑惑的看着他们。
这人的院子和曾家相邻，两家院落仅一墙之隔，应当是方才的动静惊扰到了她。
这大娘确实是在赵宁连着几声敲门时，顺着声音开门瞧的。
昨日半夜，曾家突然死了人，周围几家都觉得膈应。
租借这院子给曾家祖孙的主家，更是觉得晦气，一大早就来赶人走。
她还以为是又来赶人的，但听那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响儿又不太像，就想看看是谁来了。
赵宁离开曾家的范围，上前了两步才和妇人说上话：“是，大娘，我们不是曾家的人。昨日曾家小哥买的东西没去拿，我们就送来了。”
“送东西？他还有钱买东西啊？”大娘再次疑惑地问道。
这个他自然是说曾裕，只是这话说得怪让人不舒服的。
还有钱买东西？这是什么话？
赵宁眉头微微一蹙。
但不等她说什么，赵小之清脆的嗓音便接话道：“大娘这是什么意思？曾大哥就不能买东西了吗？！”
他的话语间带着不满，往那一站就像个小刺猬，让赵宁和李生都诧异不已。
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瘦小的赵小之，实在没想到，他们以为软弱弱的小孩，居然还有这一面。
不过赵宁只是诧异一瞬，便恢复了面色。
是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，让她觉得赵小之比较柔弱而已，其实他本身就不是柔弱的，相反还很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态。
比如之前，赵家的摊子被那群人半夜泼牛粪，他也是去拦了，只不过人小没拦住，还遭了一顿打。
赵小之脱口说出这话后，就察觉到了身边人的视线，瞬间气势就泄了个彻底，立即小心翼翼去瞅赵宁的脸色。
恩人姐姐和李生哥生气了吗……
他只是想到，曾裕曾经帮过差点饿死的他，尽管他不记得自己了，但这大娘这么说话，他还是觉得不舒服，就没忍住……
赵宁正好看向他，对上了那双含着小心的眼神。
她明白过来，伸手揉了把赵小之的头顶，微微一笑，用行动告诉他并没有生气。
赵小之这才松了口气。
赵宁安慰了赵小之后，转眼仔细瞧了这大娘眉眼。
只觉得是那种和蔼的，很像李婶给人的感觉，这话说得应该不是什么讽刺的意味。
也确实，大娘冷不丁听到小女娃不满的问话，也知道自己的意思被想岔了，忙说道，“不是，我不是那个意思。我就是说曾家那孩子连他爷的棺材都没钱买，怎么还有闲钱买其他的东西而已。我可没别的意思啊！”
这话一说，几个人都是一愣。
赵宁问：“棺材还没买？那人……”
刚才看院中那情况，不像是人还在屋里的情况啊。
大娘弯腰凑近，低声道：“别提了，人是大半夜去的，天不亮就给拉义庄去了。”
镇子边外的义庄，一些没家没人管的，或者生了病不想管的人都在那里。基本就是衙门的派人定期清理，或者有好心的收尸人给挖个坑卷个草席埋了了事，就是这里人说的不能善终的人。
说着她朝侧面院子努努嘴，又补话道，“那家的房主人找人拉的。这要说毕竟也是人家租给他们的屋子，人死到里头了，嫌晦气也是……”估计是觉得这话有些不妥，她到底截住了话头。
不过大娘话匣子打开，平时左右邻居拉家常时肚子里的话，也都倒了出来。
她说他们这几个邻里都知道曾家的事的，知道这家人爷俩平日里与人为善，都是好人。
而且小的还是个秀才，说到底不该如此结果。
只是曾家的其他亲族太不地道，祖宅一卖就相当于没了根，留下这么两个老的老小的小的。
也是运气好，碰到了这个小院出租，要不然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。
现在人都没了，也不见得会有人回来操持丧事。
赵宁迟疑问道：“那曾裕怎么不出去做工？好得挣个银钱过活……”
“你看那小子的身板，薄片似的，哪家干粗工的敢要他？别活还没干多少，人先倒下了！”
大娘叹息道，“要说也是因为他是一个读书的，以前只会啃书本，猛然间家道中落，啥活也不会干。他就只在外接了些抄书的单子，但那份活计也挣不了几个子儿，又被他爷的病拖着……总之是入不敷出，饭食都连不上！对，我们几家街坊邻里的，还经常接济他爷俩呢！”
他们这些做邻居的，平日里也有接济过爷俩，不图什么回报，就是看人可怜。
只不过他们也不是富贵人家，都是紧凑巴拉的过日子，确实也没办法替他做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