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说杨宅的宴客花厅里。
赵宁亲自教学了半晌的急救方法后，日头也已落至屋檐。
杨岳身为官老爷，事务繁忙，自是不能再多留。他向林老夫人告礼后便离席而去。
他一走，厅内的威压顿散，钱乘风和杜若凌瞬间活了起来，又拉着赵宁凑到一起聊天。
杜若凌对赵宁是越来越喜欢。
她平日里性格使然，偏爱些爽朗性子的人。无奈身边接触到的皆是些大家小姐，规规矩矩的没一点活络的劲儿。
如今终于是遇上了这么个对性子的，还这么会做吃食，可是要稀罕的！
一个花厅里就这么几个人，他们三个人凑一起叽叽喳喳，杜泽无法，只好主动与林老夫人相谈些闲话。
聊着聊着，杜泽觉察出了林老夫人的话意。
他起身叫上了钱乘风，“我们还要回衙门告假，该走了。”
这话说得钱乘风一头雾水。
他们的今日的休沐早两日就告知了张师，怎么还告假？
但到底是脑子活络的，在接收到对方挤眉弄眼的示意后，他恍然明白过来什么，随即拉了拉犹自开心的杜若凌，“走走，你也该习字了，别明日回了书院再被先生训斥了。”
“先生何时训斥我了？！”杜若凌不服，还要论上两句，被杜泽拉住了。
她原本还不想走，耳边兄长的“提醒”话语响起后这才噤了声。
不情不愿中，杜若凌只好约了赵宁改日到杜家玩，才不舍的离开。
林老太太笑道：“看得出若凌这丫头很喜欢你。”
赵宁也不矫情，“我也很喜欢杜小姐。”
这种没有架子的大小姐谁不喜欢。她们聊了许多，大多都是吃的，看得出又是一个吃货。
三人走后，林老太太屏退了身边的家丁丫鬟，偌大的花厅里，只剩下林老夫人和赵宁，和两个贴身侍从。
赵宁看得明白，杜泽刚才定是看出林老夫人有话要对她说，才主动提了离开。
她端正坐好，等着后话。
林老夫人看着赵宁就觉得欢喜。
真是一个让人舒心的人儿，不仅聪慧良善，大方得体，还有一手好厨艺。
想到小孙儿的病症，她不由得想多说一些，“赵姑娘，可愿听我多说。”
赵宁点头应好，“自是愿意的，老夫人您说。”
林老夫人娓娓道来，平和的嗓音诉说着杨玉明的身世。
赵宁也知道了，为何杨玉明的生辰宴上却没有主母在场，也对杨玉明又多了一抹怜惜。
原来在杨玉明降生时，他的生母就因难产而去了。
而他自己，不仅至今都没有见过娘亲，还身患罕见的疾病，不能如正常孩童那样玩耍。
而且这样的先天性的心脏问题，在这里是无解之症，这就意味着杨玉明可能随时都会犯病，或者因为救治不成离开人世。
林老夫人捏了捏手中的绢布，尽量平复了心中的情绪。她看向赵宁，小心问道：“宁丫头，小孙儿的病……当真不能治吗？”
她将赵宁当作了唯一的救命稻草，只希望听到她想听的答案。
但现实残忍，谁也没有办法。
赵宁心中隐隐有些难受。
对面的林老夫人衣着鲜亮，不受清贫之苦，是个有身份的人，但说白了也只是一个想让孙子好好活着的老人罢了。那容颜已经苍老，眼中含着愿她能救她孙儿的希冀。
她紧抿着唇，不知如何说。
怎么治？换心脏吗？这能说吗？
现代或许还能一试，这里根本不可能。
即使说了，也只会徒增妄想，或许还会觉得她是在妖言惑众。
林老夫人瞅着对面为难的神色，深深叹了一口气。
“宁丫头无需顾虑，我明白了。”
她也只是藏着最后的一丝期望，并不想为难人，何况还是明儿的恩人。若是真有救治之法，想必早就得以告知了。
赵宁踌躇片刻，不想看老人伤心，终究没有忍住话头。
“老夫人，小公子的病或许不能根治，但也可以有极大的可能去改善的。”
林老太太闻言瞬间一喜，“什么方法？”
赵宁回想着现代里了解到的那些信息，先对她提了个建议，说道：“老夫人，明儿既是已经得了这个病症，我们就……不要避讳了吧？”
自从她在钱乘风那了解了杨玉明的情况，又结合了众人对他的种种反应，不难看出平日里大家对待杨玉明，就是比珍宝还要看重的，连走路都是小心谨慎的。
那种情况下，任谁都会笼罩在“我是一个不正常的人”的阴影下，那样的心情，会好吗？
眼看着老太太渐渐收敛了笑意，赵宁继续说道：“我们都对明儿那样的特殊对待，其实对他并不好。久而久之他就会觉得，自己是一个异类。而这种情况下，明儿的心里可能就会藏着某些深重的念头……他可能会怨恨，可能会偏执，也可能会自暴自弃。”
总之不会是好的。
赵宁道：“现在明儿那般懂事知礼，只是因为他还小，有些东西他还不能真正理解和意识到。我们何不像正常人一样待他？”
她又丢出有利因素，“而且，好的生长环境和心情确实可以缓解病痛、延缓病症加重的。”
林老夫人探向她的眸子，看到她眸光熠熠，神情认真，便知眼前的丫头是认真的。
她沉默了半晌，心中思绪万千。
眼前的人是救了小孙儿一命的恩人，最不济也不会害孙儿。或许是上苍怜惜，让她来指引一番，替明儿拨开云雾的。
林老夫人一刻明悟，最终缓缓舒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