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说不理解杜泽农为何不在水井里打水，而是去白鹅沟打水，不过想到白鹅沟并不远，并且杜泽农刚刚被吼了，所以也不愿触及霉头，所以众人对视一眼后，点了点头。
杜泽农拎着水桶，带着人，前脚刚离开大土坝。石头下的杨志，便是将落在他们背影上的目光给收了回来，转而朝着榕树底下看去。
望着木桶里晃荡着的清澈井水，似散发出阵阵透骨的凉意，杨志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那张被晒的紫红甚至有些变形的脸庞，此刻缓缓浮现出迟疑之色。
还想用一桶水就让我回心转意……
要不？
认个错，道个歉？
反正老杜他也走了！
望着越来越短的队伍，杨志内心开始动摇起来，那张紫红的脸庞不断扭曲后，最终定格成坚毅之色。
旋即，双手在膝盖上用力一撑，杨志气沉丹田缓缓站起，站立一会儿，稳住颤抖的身子后，朝着越来越短的队伍龙头走去。
“下一个！”
秦明将疫苗推入面前老妪的喷张的血管，送走老太后，重新坐在椅子上，刚喊出第一句，迎面便看到走来的杨志。
队伍也是复杂看着。
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下，杨志走到秦明所在的木桌前，站定半秒，扑通一声，直接跪在地上。
膝盖与地面猛的接触，发出清脆扑通一声。
只觉膝盖要破碎的杨志，嘴角一阵抽搐，这才忍住了喉咙里的哀嚎声。
这一幕让得队伍响起阵阵疑惑之声。
“杨志这又是在搞什么名堂？”
“男儿膝下有黄金！杨志，你平时不就是喜欢这么说吗？现在怎么不要你的黄金了？”有人对杨志刚刚那一番话心怀怨气，当即开刷道。
“杨志，别来捣乱了！”
“是啊！”
“……”
一道道不同的声音，有的夹枪带棒，有的叹息劝诫，有的疑惑不解，汇聚在一起，如同一个巨大的巴掌，扇在杨志的脸上。
饶是杨志早已做好了准备，可听到这些话，紫红的脸庞便是更红了起来。
杨志干咳一声，强忍心头羞恼，食指中指交叉一起，满是不甘愿地朝着秦明磕了三个头，做出一副后悔模样，“二当家，刚刚是我错了，是我质疑你的目的，是我在质疑你别有用心。你说吧，需要让我做什么，我杨志甘愿受罚！”
这一席话落入众人耳里，令得他们一怔。
众人看向杨志的目光变了，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，杨志有多嗷卵犟他们再不清楚不过，可现在却是服软了，诧异的同时，心里也忍不住生出了诸多感慨。
“想不到他还能服软！”
“孰能无错，只要知错就改，还是好的！”
“……”
这些声音落到秦明耳里，让秦明忍不住放下手里的针，摇了摇头。
就在这时，却是一人突然开口冷笑：“各位别忘了，杨志刚刚可是怎么做的，还想拉着我们跟他一起不打针，要不是老杜过来的及时，我们可就都误会二当家了，各位再想想，我们要是误会了二当家，那么现在丢掉性命的可就是我们。你们大度，我无所谓，可我是个小心眼，眼里容不得沙子，这杨志要打针，我就打死他！一命换一命嘛，谁不会？”
话音落下。
众人循着声音，看向一旁为秦明鞍前马后的青年，此人叫做张旭，是镇上出了名的街溜子，不过为人倒是也爽快，继承了他爹铁匠的脾气。
先前打过疫苗的人，小部分的人离开了，大部分的人则是留下来帮秦明。
张旭就是其中之一。
说完，张旭呵呵一笑，目光冷冷地看向跪在面前的杨志，残忍笑道：“有本事你继续跪在那里，我数三声，你他娘的要是再不滚，老子把你腿打断！”
望着张旭嘴角的残忍笑容，杨志嘴角抽搐，背后不由地竖起汗毛，跟与老杜对峙不同，老杜只是声音吓人，对峙两句也不会受皮肉之苦，顶多挨顿骂，可眼前张旭特么地是真会动手啊！
平日里，杨志可没少在张旭的手上吃过苦头。
杨志颤抖着声音：“旭……旭哥！”
“叫爹也没用！”
张旭阴沉着脸，卷起袖子，“三，二……”
还没等张旭念到一，杨志神色惊恐地不断磕起头来，将头都磕出了血，旋即跪着转身朝着众人：“大伙，我杨志就是个王八蛋，刚刚是我错了，求你们原谅我，我还年轻，我不懂事！”
“可是命只有一条啊！”
“要是这针不打，我杨志就死定了！”
后面两句话不说还好，众人面面相觑，心里隐隐有些恻隐之心，饶是张旭也是如此，可后面两句话一从杨志嘴里蹦出来，钻到他们耳里，便是令得众人瞬间怔在了原地。
百来号人，足足安静了有两三秒。
“哈哈！”
众人清醒过来后，张旭率先大笑出声，紧接着众人也开始笑起来。
笑声汇聚成一片，带着彻骨的寒意，让杨志莫名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。
张旭笑的肚子都痛了起来，这才强忍住大笑，他看向杨志，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收敛起来，神色倒是颇有些认真地开口问道：“杨志，我张旭就问你一个问题！”
“旭旭哥，你问！”杨志颤声道。
张旭深吸一口气，眼皮抖了抖，厉声问道：“你也知道这一针不打，就会丢命，那我想问，你的命是命，我们的命是不是命？”
面对张旭的咄咄逼问，杨志顿时舌结，转头一看，只见乡亲们都是一副询问的神态，杨志收回目光，苦涩一笑，未发一语，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，朝着远处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