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过单向玻璃看过去，坐在讯问椅上的松永武尊，已经没有了固执和傲气，正低着头，神情颓唐。
李光尧和王逸英坐到审讯台前，戴上耳塞。
胡正宇领着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学者来到郭局长身边：“郑局，讯问室录音录像设施已调试完毕，罪犯和预审人员的每句话和每个微小表情都被会被如实记录，这位是金州医科大学心理精神科尚教授，著名的犯罪心理学专家，参加过多次疑难大案预审工作，如果嫌犯表情和言语有细微异常，尚教授都会立刻提示。”
“感谢金州同志精心安排！感谢尚教授莅临指导！”郑伟局长真诚地说道，“我们开始吧！”
胡正宇拿起话筒：“讯问开始！”
王逸英拿起笔，翻开审讯笔录本，正准备问话，突然听到耳机里传来一个沉稳的女声：“慢着！嫌疑人两只手四下乱晃，情绪极不稳定，此时讯问，嫌疑人抵触情绪很大。”
王逸英吃惊地将目光移向审讯室右边的“大镜子”，耳机里传来郑伟的声音：“小王，按照尚教授的意见办。”
王逸英烦躁地合上笔录本，李光尧问道：“松永武尊，是不是觉得灯光太刺眼了？”
松永武尊点点头。
李光尧拿起摆在自己面前的一瓶水，拧开盖子，放到松永武尊手上，然后调节着审讯桌旁的射灯开关。
灯光由明亮变成暗黄，李光尧问道：“是不是感觉好点了？”
松永武尊感激地望了李光尧一眼，点了点头，然后拿起水瓶，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。
松永武尊长长吁了口气，脸上浮现的烦躁表情消散了很多。李光尧拿出一盒“七星”香烟，亮在松永武尊面前：“要不要抽支烟？”
松永武尊连连点头。
李光尧点燃一根，放进松永武尊双唇间。
“谢谢！”松永武尊说了声，然后猛吸了几口。
醇和的烟味在讯问室里飘散，等香烟快烧到过滤嘴时，李光尧提高声音问道：“可以开始了吗？”
松永武尊吐掉香烟过滤嘴，再次点点头。
尚教授朝郑伟局长竖起了大拇指，郑伟局长对着话筒说道：“老李，好样的！开始。”
李光尧回到审讯席上，讯问直奔主题：
李光尧：1996年8月8日，你在哪里？
松永武尊：在千岛湖香港日式料理店。
李光尧：1996年8月8日21点左右，你又在哪里？
松永武尊（迟疑地）：记不得了。
李光尧：那我提醒你一下，1996年8月8日晚，正值台风正面袭击灵安，风雨交加，你开着车，行驶在从千岛湖到杭城的329国道上……灵安段，沿山大拐弯处……记起来了吗？
松永武尊：既然你们都知道了，还问什么？
李光尧：这不一样！我们侦查，是为了固定犯罪证据；而你供述，则是心灵救赎。
松永武尊：全都要知道？
李光尧（点点头）：是！越详细越好。
松永武尊：再给我一支烟。
李光尧起身，再次为松永武尊点燃一支“七星”香烟，松永武尊猛吸了两口，袅袅的烟雾，逐渐幻化成狂风暴雨的黑夜，24年前的那一幕，似乎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消褪，就像昨夜发生的一样，清晰地呈现在松永武尊眼前：
“当时，我是在位于千岛湖边一家港式海鲜酒楼做主厨，主要是日式料理，尤其是刺身，也兼作港式海鲜。
我还记得事发当天天气很怪，早上还是晴天大太阳，下午突然风雨大作，千岛湖里所有游船都回港避风了，原先预定来酒楼就餐的旅行团都纷纷来电退餐了，傍晚，平日里热闹的酒楼没有一桌客人，更让人心烦的是，饭店还停电了！前一天晚上，我按照订单，采购了几桌高档海鲜备料，如果停电时间过长，那些存放在冰箱里鱼翅、鲍鱼和龙虾就会变质发臭只能扔掉，我正为此发愁，突然接到了老板电话，让我带上一些高档海鲜，到他别墅来。
我非常高兴，确认老板家没停电后，就开着丰田皮卡，带上所有的海鲜食材去了老板的别墅。
老板别墅离海鲜酒楼有半个小时车程，但那天风雨太大，我开得很慢，到别墅时天完全黑了。
我拎着两个大塑料袋进入客厅，看到老板正坐在沙发上，和白发老头用我听不懂方言在谈笑。
这个老头我以前从未见过，衣着很普通，神情也不自然，与老板平日里的座上宾很不一样，但从老板为老头添茶倒水的态度来看，两人像是好朋友，更像是亲戚。
看到我冒雨开车赶来，老板连句辛苦都没说，就催促我将海鲜放到冰箱后，就赶快准备晚饭，既要拿出最好手艺，还要节省时间，因为晚上还要我开车，将老人送走。
我当时心里很不开心，我开车过来的，觉得白天在风雨中开车都很吃力，晚上开车会更麻烦。
但老板的话，我不能不听。
老板家的冰箱远没有店里的冰柜大，放不下那么多鲍鱼和鱼翅，剩下的我就拿来做了‘鲍汁鱼翅捞饭’，为了赶时间，我，直接用高压锅炖煮，一个多小时就做好了端了上去。”
王逸英停住笔抬起头，看了李光尧一眼，小声说道：“原来是这样！”
李光尧没有回应，而是全身贯注地听松永武尊交代：
“为这样一个老头浪费食材和厨艺，我觉得很不值得。但老板却对老头很客气，又是夹菜又是倒酒，你们中国话怎么说来着？”
“献殷勤。”李光尧补充道.
“是，就是这样。老头可能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，尽管我听不太懂他说些什么，但从他神情来看，应该是对饭菜很满意。老板还叫我出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