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星桥派出所。
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警察，抱着一大摞档案盒推开会议室的门，放在桌子上：“这些都是90年代来杭州办理暂住证的人员登记表，我都给二位拿来了，你们慢慢看。”
坐在桌前的李光尧和王逸英连忙起身：“多谢多谢！请问老哥怎么称呼？”
“我姓汤，当过几年所长，现在退二线了，但大家还是叫我‘老汤头’，从部队复员后，就没离开这个派出所，三十多年了。”老警察边说，边拿过一只保温瓶和两只茶杯放在两人面前：“上午市局召开视频会议，要我们全力配合破获临安‘96.88’大案，我还寻思这与我这个小派出所有什么关系，说曹操曹操到，下午你们二位就来了。这是热水瓶和茶杯，开水间在卫生间边上，你们慢慢看，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，我办公室就在斜对面。”
“多谢老哥！”李光尧谢过老警察，将档案袋等分了一下，一半划给自己，一半推给王逸英：“一人一半。96年8月份之后登记的就不要看。重点排查名字中有‘财’字和‘狗’字读音的、籍贯为湖南人的。”
“师父，您为什么确定那两名民工是湖南人？”
李光尧从档案袋中抽出厚厚一叠登记表，一边翻阅一边说道：“两个人牙齿都黄黑，很大可能是他们从小有咀嚼槟榔的习惯，而湖南、海南人大多有这个习惯。‘伢子’是湘赣地区的方言，两者结合，民工湖南籍可能性最大。”
一卷又一卷发黄的登记表从档案盒拿出又装回，不知不觉中，天已经黑了下来，翻阅完所有的登记表，两个人还是一无所获。正在两人失望之际，“老汤头”走了进来：“两位兄弟还在忙啊！早就过晚饭时间了，如果两位不嫌寒碜，就在派出所食堂将就一下？”
食堂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，饭菜也只剩下三种：笋干烤肉，清炒油麦菜和西红柿鸡蛋汤。尽管饭菜很平常，但饥肠辘辘的两人吃得格外香甜。
“老汤头”边吃边问道：“你们是查什么线索啊？90年代来杭州打工的外地民工办理暂住证的有近百万，我这小小派出所就超过五万，没办证件的更多，这样无目的查找，不是大海捞针吗？”
“是在大海捞针啊。”李光尧一边喝汤一边说道，“老哥，这是一起陈年旧案。我们刚得到一点线索，95年左右，在东南化工厂厂区挖地基的民工中可能有知情人，所以，就来辖区派出所碰碰运气了。”
“东南化工厂？”“老汤头”放下筷子，陷入了思索，“你这么一说，我倒记起来了当年处置过一个治安案子--东南化工厂基础开挖工地，民工为了争夺挖出来的什么宝贝打了好几次群架，还伤了人，我当年是片警，接到报警后出警，将几个为首的带到派出所，依法拘留了几天。”
李光尧和王逸英几乎眼睛同时一亮：“太好了！老哥，能找到当年的讯问笔录吗？”
“找到了！”在一叠讯问笔录中，王逸英很快就有了发现：
问：姓名？
答：梁狗伢。
问：年龄？
答：19。
问：哪里人？
答：湖南省成州市逸掌县梁家村五组。
问：身份证交出来。（核对属实）
问：暂住证办了吗？
答：（一脸迷茫）什么暂住证？我就是打零工，做一天算一天工钱。
问：雇佣没有暂住证的人员，企业主要罚款。你在哪家公司打工？
答：（很高兴的样子）罚老板？好好！那个老板很黑心，罚光才好。叫什么之江建设第十分公司来着，就是一个小包工头，专门挖地下的土。
问：为什么打群架？
答：他们欺负人。
问：“他们”是谁？
答：（气咻咻地）一帮江西佬。
问：怎么欺负人了？
答：一开始是他们挖土，按一方土一块钱计算；后来我们湖南人去了，只要八毛钱一方，那帮江西佬就恨上我们了，划地方算土方的都是江西人，他们偷偷地使坏，故意把石头杂物多、出水多的地方划给我们，还故意算少土方量。
问：这次群殴谁先动的手？
答：我们。
问：谁领的头？
答：我！
问：再问一次，打架原因！
答：那帮江西佬看到我们挖出了宝贝，就眼红了，要和我们换地方，这帮人说话和放屁一样，就该打！
问：什么宝贝？
答：（迟疑了好一会）就是一些埋在土里的破瓷片，有几个老板喜欢，说是放到鱼缸里，好看，大点的漂亮点的，能换个两毛、五毛，小的就两分、五分，那边土里尽是这些瓷片，一天下来也能换个五块八块，比挖土还赚钱，那帮江西佬是一帮财迷，看到我们有钱赚个个眼睛都红了，一帮狗娘养的！
问：这是在派出所，注意你的言行！
答：我就是个粗人，每念过什么书。不是骂你们，是骂江西佬。
问：你在杭州有什么亲戚朋友吗？
答：只有一个堂叔，叫梁旺财。
问：怎么联系他？
答：他就住在南星桥垃圾填埋场旁边的房子里，有一个BP机，呼号是：865815
现在宣布对梁狗伢的处罚决定，站起来：
梁狗伢，男，19岁。因多次带头群殴，并造成人员轻伤，严重扰乱社会秩序，依照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处罚管理办法》，决定对梁狗伢行政拘留十五天，并处罚金一千元正。”
“所有线索全都对上了！老汤头，你可帮我们大忙了！”王逸英激动地紧紧握住老汤头的双手。
“天下警察是一家，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。”老汤头笑了笑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