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未深盘点了点头，说道：“我对这些数字已经记不清了，到底损失了多少？”
贴速尔道：“王上，经此一役，咱们的府库基本上已经空了，银币损失了十之七八，金币嘛，几乎被一抢而空！”
朝堂中的空气为之一窒，空气中似乎有滴血的声音。
安未深盘一生经营，吞并的小国不计其数，垂垂老矣，为王国留下的家底居然被一抢而空了。现在来看，不要说重建、抚恤，就连这些官员们下个月的俸禄未必还能发出来。
“唉，罢了罢了，和敦煌那边缓和一下关系，扩大丝绸贸易的规模，诸位不要担心，我们很快就能恢复过来的。”安未深盘缓过劲来，开始安慰其他臣属。
贴速尔伏在地上，对府库的损失感动身受，也对安未深盘的气度感到敬佩。王国的府库就是国王的府库，换做是自己得知自己的府库被糟蹋成这个样子，恐怕早就气死过去了。他宁愿战死也不愿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。
贴速尔实在不忍心再打击这个老迈的国王了，但情况紧急，他不得不说。
“启禀王上，刚刚敦煌的使者前来告辞。”
“告辞？”不久前，当双方关系恶化之后，张就很快返回了敦煌，只留下寥寥数人在扦泥城，和鄯善王廷接洽。王允之前从未和他们接触过，所有的命令都是通过私下传递的。
按照之前的安排，他们也的确该离去了。
“他们为何要走？难到不做生意了么？可是你们有什么对大汉使节不敬的地方么？”安未深盘说道。他一直敬畏大汉。虽然大汉内乱不已，而鄯善蒸蒸日上，此消彼长，但他从来不敢小看大汉。泱泱大国的底蕴尚在，他焉敢不敬？
贴速尔说道：“恐怕以后真的没什么生意可以做了。”
“哦，这是为何？”安未深盘紧张地坐了起来，事关重大，不由得他不紧张。
贴速尔直起身子说道：“王上，敦煌为什么和我们鄯善绝交，还请您问问鄯朱那王子吧。”
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鄯朱那身上，除了安未深盘，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。
你都要发兵去突袭敦煌了，人家还留着和你做生意，莫不是疯了？
从其他人的眼光中，安未深盘明白了些什么，扭过头，看着鄯朱那道：“说说吧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鄯朱那却勃然大怒，对贴速尔说道：“你好大的胆子，居然就这么放跑了那些使节。几百名奴隶能酿成这么大的惨祸，能同时封锁四面城门，没有其他势力的参与，我是不信的！你是猪脑子么？这肯定是那些大汉使节策划的！父王，请您允许儿臣去将他们追回来！”
安未深盘不为所动，冷冷地看着鄯朱那道：“大汉和咱们鄯善一向和善，就算是生意上有些龌龊，也断不会做到这一步。你来告诉我，他们为何要如此呢？”
鄯朱那跪在地上不说话。
“说啊！”安未深盘大喝一声，随后大声咳嗽起来。
鄯朱那一哆嗦，低声说道：“儿臣在楼兰秘密编制了一支新军，想趁着兵精粮足之际，突袭敦煌，我已经和南匈奴联系好了。醯落大使已经返回南匈奴，到时候我们东西两线合击，敦煌必定陷落。”
“你的军团有多少人。”
“不足一万。”
“敦煌有几十万人，背后还靠着大汉的凉州，武威单边兵就有近十万，长安更是近上百万的大城，一城之民顶的上咱们全国人口。你有什么把握能拿下敦煌？”
“此次突袭并不是为了拿下敦煌，而是为了试探，为日后的强攻做准备。儿臣的想法不是拿下敦煌而是劫掠其人口、财货，只有武威、长安，则有南匈奴来抵挡。按照约定，一旦事成，人口和财货归我们，南匈奴将占领敦煌，帮我们抵挡来自大汉的报复。如果这报复有的话。如今大汉内乱不已，国力孱弱，未必会重视敦煌这块边地。”
安未深盘微微一笑，摇了摇头。
鄯朱那以为父王是在赞赏他的计划，于是接着说道：“父王，咱们鄯善素来被大汉的积威所震慑，不敢妄动，而据儿臣了解，如今敦煌虽有金银财货，却无力看护。最有战斗力的也不过是数万羌族勇士。一旦两国交战，这些羌族马贼、劫匪未必愿意为大汉流血。何况，羌汉之间向来不睦，稍加挑拨，说不定还会相助咱们。”
安未深盘从卧榻上站了起来，摇摇晃晃走了过来。
鄯朱那接着说道：“我们突袭得手后，大汉的虚弱一览无遗，到时候再兴全国之兵，和匈奴联手，洗劫敦煌。”
安未深盘一步步走近，说道：“那如果匈奴不安分了呢？”
“匈奴处在大汉和咱们之间，除非找死，否则必然不敢造次。若是敢对我鄯善不敬，到时候，咱们再联合大汉，一起灭掉他们就是了。”说到这里，跪在一旁的贴速尔忍不住嗤笑了一声。
安未深盘也是一脸苦笑，问道：“贴速尔，你笑什么？”
“我笑鄯朱那王子纵横捭阖世间已无人可及。昨天还端了大汉的重城，劫走了人家的人口和财富，明日就盼着要和大汉联手打败匈奴。王子果然厉害，匈奴和大汉在王子眼中想必不过是木偶一般，指哪打哪。如果这般，不如干脆请王子下令，让大汉交出洛阳，让匈奴交出朔北王廷，咱们鄯善从此统率天下就是了。”
鄯朱那怒道：“你什么意思！”
安未深盘冷冷地说道：“王莽乱政十多年，大汉国祚都断了，皇帝都改姓了。可是依然能在河套、陇右大败匈奴。如今的南匈奴不过是大汉圈养的一群异族而已。他们想要跳出大汉的包围，才选中了敦煌这块地方。你这个蠢货，居然想着要靠一群被大汉圈养了几十年的人，来帮你抵挡大汉？然后还要再和大汉和好，来钳制他们。我安未深盘到底做了什么孽，才会生下一个你这么蠢的儿子来！我鄯善国到底做什么孽，才能有有你这么一个王子来！”
安未深盘气得全身颤抖，从侍从身边抢过一条鞭子，狠狠抽了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