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司徒言重了吧？我敦煌商会的生意可才刚刚起步啊，下个月，又有十万匹丝绸起运呢。”
王允道：“隐患之一就是丝绸之患，也可以说是商品之患。我和仓太守查过历年的记录，丝绸如今的价格，已经高过历史最高值的四倍之多。这不是因为西域诸国消费能力的提高，也不是因为丝绸技术的突破，而是因为之前积压的消费能力突然被释放。西域还有更远的贵霜、大秦、身毒，他们的需求一直被压制，如今突然释放，才会造成这种突然的繁荣。”
“繁荣不好么？”
“没有坚实的基础，这种繁荣就是镜中花水中月。丝绸是奢侈品，而不是必需品，中原能提供的产品多是如此。漆器、银器、丝绸，唉，如果有茶叶就好了，可以作为一种必需品形成持续的投入产出循环。但没有啊。”
“茶叶是什么？要我去中原找找么？”
“有机会吧，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。所以，你看，奢侈品的市场毕竟是有限的，价格波动的幅度非常大，很容易形成泡沫经济，而一旦泡沫被戳破，不仅将彻底破坏这个市场，而且还将大大削弱市场的消费能力和信心。”
魏征点了点头，若有所思地说道：“所以司徒才会建立商贸司，来限制。”
“没错，我们必须保护这种消费需求，培养消费习惯，慢慢释放。”
“哦，我明白了。司徒苦心，感动日月啊。”
“呵呵，不是感动日月，我是想多赚一点。这是个简单的数学题而已。如今，我最苦恼的就是没有拳头产品。兵器，我不想卖往西域，铁器、铜器这些东西，利润也很有限。你也知道，这一年来，我已经试过很多种产品了，但任何商品目前都无法取代丝绸，丝绸依然是我们的拳头产品。我和仓太守推断，再有一年，丝绸就会恢复到正常的价格区间，到时候，你再想如此风光，恐怕就不容易了。”
魏征心底有些难过，十分不舍地说道：“就只剩一年了？”
“运气好的话，一年。一年后，单单依靠丝绸恐怕就无法实现如今的扩张速度了。告诉你这些，也是想让你有个准备。敦煌也在准备，今年，我们用在兴修水利和垦荒上的钱就有两亿钱，你看到我们赚钱如流水，但你没看到我们花钱如泉涌。”
“两亿钱？”魏征大吃一惊，“这京畿一地，不，这朝廷一年用在中原九州上的水利和垦荒也没有这么多啊。”
“那是因为朝廷可以慢慢来，大汉四百年，每年虽然花的不多，但积累下来，如今耕地面积和粮食产出也已经很惊人了。而敦煌之前一直作为商业城，朝廷在农业上的投入非常滞后。唉，大汉朝廷一有风吹草动就想着放弃西域，也是在崽卖爷田不心痛，所以也没想过要好好经营。”
魏征道：“莫非司徒打算长久经营西域？”
“当然了，小魏子，你不觉得这地方很美么”
“嗯，这里的女人很美，什么样的都有。”
“哈哈，女人只是一方面。更美的东西你还没有看到呢。我是想好好经营这里，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一样经营。”
“司徒刚刚说的隐患有三，那其二呢？”
“其二是渠道。敦煌人口扩张得很快，我们不仅要从鄯善运回中原紧俏的货物，还要运回不少粮食。”
“商会也在不断给敦煌输送粮食啊。”
“是啊，手中有粮，心中不慌。今后，敦煌的吃喝必须要靠自己才行。而且我们有土地，干嘛要多花人力物力从中原收购粮食呢？”
“怪不得司徒会如此重视种子的事。那最后的隐患呢？”
“最后的隐患就是渠道，也就是所谓的鄯善问题。鄯善以西，在我们眼中还是一片漆黑。如今敦煌的辐射范围直到鄯善，再往西，那些国家的情况我们并不清楚。但想想也知道，鄯善处在西域诸国和敦煌的中点上，攫取了很多利润。可他们不仅不尊重我们，更不服从我们，而有一天，如果有天，他们掐断了我们的贸易路线，我们就只能抓瞎了。”
“我们不能自己去西域诸国么？”
王允叹了口气，眼中突然浮出杀意来。
“烧何部试过，匈奴商人也试过，石沉大海，杳无音讯。汉族的商队就更别提了，根本无法越过鄯善。”
“司徒怀疑是鄯善国袭击了咱们的商队。”
“不是怀疑，而是确定。他们不想我们绕开他们自己做生意的。其实这也可以理解，换做是我，也会这么做，和做个中间商相比，当然是垄断丝绸之路中段的生意来的更有利可图。”
“他们居然敢袭击敦煌商队！为何不派人缴杀他们？”
王允瞪了魏征一眼，道：“你以为他们是寻常的马贼么？随便联合羌人，派些书院的府兵就能收拾的？他们是一个国家的军队，我就算再狂妄，也还没有想到以一城之力，对抗一国之兵。六支商队，数百人，全部埋骨荒漠了。羌人喊着要复仇，被我阻止了。我们现在还还斗不过鄯善，还不是和他们翻脸的时候。”
“如果让马超将军发武威兵呢？”
“说你是个商人吧，果然不懂这些。我们劳师远征，敌人以逸待劳，胜负难料啊。何况马腾和韩遂在天水和吕布玩捉迷藏，已经很辛苦了，别偷鸡不成蚀把米。”
“那咱们只能忍着？”
“还有别的选择么？”
“司徒，这不像是你的性格啊！”魏征道。
“呃，其实怂才是我的性格。”
“鄯善很厉害么？”
“不清楚，我没有去过鄯善。但张就上个月出使鄯善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，扦泥城中战马、兵器的价格已经连涨了四个月了。如今卖丝绸，就要不如卖兵器和战马了。”
二人边说边来到了货栈。北城城外，运来的货物挤满了一片三百多亩的广场，熙熙攘攘，人声鼎沸，好不热闹。
因为王允在小心地控制着流向鄯善的货物，因此敦煌商户运来的货物，还有其他“合法劫掠”来的货物都堆积在了这里，进行分类、储存，然后按照经贸司的安排，逐渐流向鄯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