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王允的话，阿思齐撅着嘴唇道：“我宁愿你们继续厮杀一千年，一万年。”
“你这么恨汉人么？”
“不，我不恨，我怕。”
王允叹了口气，摇着头，将盏中酒一饮而尽。
不过阿思齐又突然莞尔一笑，道：“不过，我不怕你。”
王允笑道：“为什么？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帅，又平易近人啊？”
阿思齐笑更更开心了，“不，是因为你蠢啊，我很久没有见过比你更蠢的人了。”
王允一脸黑线，辩解道：“拜托，我哪蠢了啊。”
一个在洛阳习惯了被人当做智谋无双、料敌千里、算无遗策的智力型英雄，来到敦煌，突然变成了一个白痴，尤其是被一个漂亮的女人嘲笑，这让王允非常不习惯。
“被我骗过这事吧，我就不提了。毕竟，你家小蝉来敦煌之前，老娘貌美无双。你家小蝉来了，老娘和她也在伯仲之间，被我魅惑，也不算什么。但是，你这个不撞南墙不回头，撞了南墙还不回头的性子，就实在太蠢了。”
“那美貌无双的阿思齐，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成功呢？”王允看了看左右，接着压低声音说道，“我偷偷告诉你，我其实根本不是想卖丝绸去鄯善。”
阿思齐不解地看着王允，然后恍然大悟地说道：“是啊，其实你就是想把丝绸白白送给羌人，来弥补你们汉人杀人过多的错误？”
王允道：“滚蛋，羌人也没少杀汉人。战争就是战争，我们是胜利者。”
“啧......”
“我告诉你，我的计划从来不是要亲自送丝绸去鄯善。”
“那智慧的司徒先生，你能告诉我，你浪费了那么多丝绸，是想干什么么？”
王允狡黠地一笑，将声音压得更低，说道：“我是想让那些羌人明白丝绸的价值，明白和汉人合作的价值。你也看到了，他们虽然恨汉人，但现在，他们已经接受了我们的丝绸，还把它们卖到了鄯善。他们有钱了，就会来敦煌买酒，买女人，买各种东西。然后他们就会懂得，实际上，汉人并不都是坏的。然后，他们的首领就会和我出来谈，然后我就将丝绸批发给他们，让他们负责运输、贩卖。而我们负责生产。这样，敦煌就能复兴了，商路也能通畅了。而且，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么？”
阿思齐听得似懂非懂，摇了摇头。
“最重要的是，大家因为在一起做生意，时间久了，仇恨就会慢慢被化解，怎么样，我聪明吧？”
阿思齐摇了摇头，道：“不懂。而且，我猜羌人绝不可能和你们做生意。如果不是他们需要敦煌，这里的汉人早就被杀光了。”
王允笑道：“谁会和钱有仇呢？”
“不，你不懂羌人的。而且，最重要的是，你的计划已经失败了。你说的好听，但是你把丝绸都浪费掉了，也没有羌人来找你做生意啊。你刚才也看到，羌人连话都不愿和你说。”
王允悠然地给自己填满酒，道：“你不懂，这叫培养消费习惯，这有一个过程。当你的习惯了一种消费模式之后，你就很难戒掉了。比如，当你习惯了叫外卖，你就不会去吃方便面了，当你习惯了摩拜单车，你就不喜欢了走路了。当你喜欢了扫码支付，你就不喜欢用现金了。当羌人习惯了有钱的日子之后，当他们离不开丝绸贸易之后，一切就都好说了。”
“我不太懂你的意思，不过，反正你没有丝绸了，不是么？”阿思齐早就发现王允的话有很多她都听不懂。起初，他以为那些词他听不懂是因为他汉话学得不好。后来，她发现不仅仅是她听不懂，太守啊，司马啊，还有其他汉人，对王允的有些话也不明所以。她为此还问过小蝉，小蝉只是笑着说，“不要在意那些细节，听个大略就好。”
王允靠近阿思齐，低声说道：“唉，我不是担心老太守被我活活气死么，其实，丝绸我还有呢，还有很多很多呢，如果全部卖到鄯善，起码能换回五万万钱。”
阿思齐睁大了眼睛，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允。
王允得意地笑了起来，说道：“你看，不是老夫的计策不行，是老夫伸展不开手脚。”
随后，阿思齐就开始走神了，王允后面还说了好多，她也听得稀里糊涂。
日落后，二人分道扬镳。王允喝的有些醉，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，阿思齐则走回了自己的“家”。
家里，六六还在生病，大夫开了药方，但药材一直拿不到。商人越来越少，敦煌在慢慢死去。如果说敦煌是花朵，商人就是敦煌的水源，而汉商就是最重要的一支。现在，失去了汉朝的商人，敦煌正在慢慢枯死。
一连数日，她都在敦煌市易坊求医问药，也拜托了自己的那些“狐朋狗友”，甚至去求了太守和司马。但是没有就是没有。
“羌贼那里也许有，”张就曾经说过，“两个月前，他们劫持的一队商人中有药商，药材应该还在他们手里，如果他们没有把药材当做木柴烧掉的话。”
阿思齐考虑了许久，终于还是将院中的几只鸽子放了出去。但一连数日，她并没有等到自己盼望的人。
她在外面又闲逛了半晌，因为家中的孩子都不喜欢她喝酒。尤其是虎子，人小鬼大，居然管起她这个当“阿妈”的了。
推开门，阿思齐立即就感觉到了院内不同的气氛。
孩子们都很安静，他们都躲到了后院中，往常这个时候，小一些的会在前院打闹、嬉戏，会排队等着坐秋千，会在地上玩泥巴。年纪稍微大一点地，要么在假装写字读书，要么则在很认真的练武，写字的没有先生，练武的既缺乏师父，也没有器械。六六会逗弄她收养的那些小狗，虎子则带着一群小跟班，假装自己称王称霸。虽然简陋，但好歹是个家，好歹其乐融融。阿思齐很满足。
可是今天，所有的孩子都聪明地躲到了后院。
他们都是一群孤儿，在敦煌，在戈壁，在大漠，而且还是在这乱世，能活下来的孤儿没有笨的。至少他们生存的本领都很强，对危险很敏感。
阿思齐也意识到了危